玲瓏骰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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玲瓏骰子
047
冬天像個脾氣古怪的老人，有時候微風滿面，有時候又陰雲密布。
這日，苦兒又無端端的挨範遙罵。
事情始於早上她在書房打掃衛生時，不小心將書案上擱毛筆的筆山打翻，毛筆上濺了幾滴墨水出來，弄到一幅畫卷上。範遙似乎十分愛惜那幅畫卷，狠狠地罵了她一頓。
他罵的特別兇，言辭激烈，說她是個粗心大意的廢物，笨手笨腳幹不好事情，叫她馬上收拾東西走人。
這些刻薄的話讓苦兒很委屈，也很傷心，便一個人躲在凝翠園難過。
適逢黛綺絲在園中練劍，聽得不遠處隱隱傳來哭聲，略感詫異，便悄然尋去，卻見原來是一個丫頭獨坐一棵松樹前哭泣。
黛綺絲問：“何人在此處啼哭？”
苦兒聽見有人來了，連忙擦擦眼淚站起來。
黛綺絲一見之下便認出了她：“哦？是你？”
苦兒也是一楞：“小姐？”
黛綺絲見她纖細柔弱，淚光點點，楚楚可憐，不知是遇到了什麽極其難過的事，不禁對她有憐惜呵護之意，問道：“你怎麽啦？幹嘛躲在這裏哭？”
苦兒忍淚道：“謝謝小姐關心，我沒事……”
黛綺絲見她作婢仆打扮，向來婢仆哭泣，大多是受了主子的氣，於是又問：“你是在哪個堂中當差？是不是挨罵了？”
苦兒低頭，扭捏半晌，才說自己是遙裊堂中的婢女。
黛綺絲心中一凜，凝眉道：“哦，原來你是範遙的侍女……他為什麽要罵你？”見苦兒的眼神中又是懼怕，又是驚慌，又是委屈，想來被罵得不輕。
苦兒不敢直說，只說是自己粗心犯錯，黛綺絲覺得她這般怯生生的神情，竟是格外可憐可愛，便柔聲道：“有什麽委屈，盡管告訴我。雖然我在明教中不是什麽大人物，但在範右使跟前還能說得上兩句話。”
苦兒聽她這麽一說，忙問：“你能讓範右使不再生我的氣？”
黛綺絲道：“你且說說是什麽事情。”
苦兒就把弄臟畫卷的事跟她講了。
黛綺絲聽罷，沈默片刻，問道：“那可是一幅《黃鸝牡丹圖》？”
苦兒點了點頭，奇道：“小姐怎麽知道？”
黛綺絲嘆了口氣。
原來，這幅畫是範遙畫來送給她的禮物。
牡丹花象征愛情，有長久思慕、暗戀告白之意。黛綺絲當然知道範遙的用意，只好找各種理由婉言拒絕。範遙送了好幾次都送不出去，就將畫擺在書案上。
如今聽見範遙又因這幅畫而遷怒於苦兒，黛綺絲既無奈，又膩煩，道：“範右使性情乖張，對一些事物太過執著，你不要與他計較。你別害怕，過幾日他自己想通了，就不會怪你。”
苦兒囁嚅道：“希望如此。”
黛綺絲微微一笑，拉著苦兒的手坐下來，道：“是了苦兒，聽說玉山一役，你為本教立下大功，按理來講，應該得到教主重用才是，怎會去當了範右使的侍女？”
苦兒的臉頰驀地紅了起來，支吾道：“呃……因為……範右使武功高強，我想跟他學武……”
黛綺絲瞧她這般神情，心眼裏可一個透亮，轉而笑問：“那你跟他學了什麽武功？”
提起武功，苦兒興致勃勃，很快就忘記了被罵的傷心，道：“範右使讓孟大哥教了我一套‘新月劍法’。”
“是孟銘揚？”黛綺絲識得此人，讚佩道：“他的師父克蘭江，有劍聖之稱，新月劍派被譽為西域第一劍宗。新月劍法精妙絕倫，我一直都很想見識一下。”
苦兒道：“小姐，你想看新月劍法嗎？我可以耍給你看！”
“好啊。”黛綺絲含笑點頭，將長劍遞給了她。
苦兒站起身來，手握長劍，騰轉挪移，劍光閃閃，當下將春花秋月、步月登雲、飛星逐月等劍招逐一施展出來。
黛綺絲看罷，已知大概，道：“苦兒，你的劍招使得不錯，但可惜內力不夠。”說著，撿起一根長長的樹枝，向苦兒攻了過去。
苦兒反手一擋，反應迅速地防守起來。
二人一攻一守，相鬥正酣。
但見黛綺絲身手敏捷，不停繞著圈子，時不時刺出一招，苦兒則站在圈子中央，也不主動出擊，每當黛綺絲的樹枝刺來，她便同時還出極為淩厲的一招。
就這樣拆了十餘招，黛綺絲忽然身形一晃，閃到苦兒面前往她鬢發邊一刺，沒等她反應過來又馬上變招一挑，將她的發帶挑落，一得手後枝頭一低，往她眉心一戳，苦兒閃避不及，一失勢就再無回招之隙。
苦兒眼見她的樹枝已經刺到眉心，如果是劍尖，再往前一分便直插入顱，又是吃驚又是不解：“小姐，你使劍的方法、力度跟我差不多，但招式多變，讓我措手不及。”
黛綺絲含笑不語。
苦兒追問：“你的招數雖然看起來輕飄飄的，但變化多端，弄得我手忙腳亂，都不知要先擋哪一招！你出手快速，如行雲流水一樣。孟大哥說，只有內功深厚的人，出招才能如此得心應手。”
黛綺絲哈哈一笑，道：“我家鄉的武術，並不看重內功。實不相瞞，剛才我使用的招式，只用了輕微的內力催動。”
苦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，不可置信道：“怎麽可能？孟大哥說，練習武術一定要有紮實的內功，否則不能駕馭威力強大的招式。”
黛綺絲看著苦兒，挑了挑眉，笑道：“是嗎？我倒認為，天下武功，唯快不破。”
苦兒不解地問：“苦兒愚昧，不明白小姐的意思。”
黛綺絲看著手中的樹枝，道：“只要出招的速度足夠快，讓對手根本來不及反應，就可以先發制人，擊敗對手。如果能把招式練精、練快，內功自然就沒那麽重要了。”
苦兒思索著她的話，恍然大悟：“小姐，你的意思是，只要能夠做到快速地進攻，就能讓對手疲於招架，無還手之力，逼其露出破綻，進而勝之。甚至，如果能將招式練到極致，快到一擊必中、一擊必殺，那在世間上就更無對手了！”
“可以這麽說。”黛綺絲暗讚她聰明，又道：“武學的修煉並非只有一種方法，咱倆是年輕女子，內功修為不及那些大男人和老前輩的十中之一，但若將招數練到極精極快之時，應可補功力之不足。我在修煉招式這方面還有很多心得，如果你感興趣的話，以後可以來凝翠園一起切磋。”
苦兒受寵若驚：“真的可以嗎？”
黛綺絲溫柔一笑，點了點頭。
打這以後，苦兒就經常去找黛綺絲請教武藝，黛綺絲也樂意指點她，大方地和她分享練劍心得。
黛綺絲自幼就波斯總教選為聖女。按照總教的規定，被選為聖女的女孩，需要與家人分離，住在神廟，侍奉神靈，接受信徒們的膜拜。因此，她小時候幾乎接觸不到外人，也沒什麽朋友，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孤冷高傲的性格。
苦兒與她的經歷也有幾分相似。她久居菱江，出身鄉野，甚少與外界接觸，所以心思單純，稚氣未脫，直腸直肚。她熱情洋溢，開朗聰明，正好與黛綺絲性格互補。
二人又皆酷愛劍法，情趣相近，常常沈浸在琢磨劍式的樂趣中，日子一長，就成為了無話不談、親密無間的知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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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7
冬天像個脾氣古怪的老人，有時候微風滿面，有時候又陰雲密布。
這日，苦兒又無端端的挨範遙罵。
事情始於早上她在書房打掃衛生時，不小心將書案上擱毛筆的筆山打翻，毛筆上濺了幾滴墨水出來，弄到一幅畫卷上。範遙似乎十分愛惜那幅畫卷，狠狠地罵了她一頓。
他罵的特別兇，言辭激烈，說她是個粗心大意的廢物，笨手笨腳幹不好事情，叫她馬上收拾東西走人。
這些刻薄的話讓苦兒很委屈，也很傷心，便一個人躲在凝翠園難過。
適逢黛綺絲在園中練劍，聽得不遠處隱隱傳來哭聲，略感詫異，便悄然尋去，卻見原來是一個丫頭獨坐一棵松樹前哭泣。
黛綺絲問：“何人在此處啼哭？”
苦兒聽見有人來了，連忙擦擦眼淚站起來。
黛綺絲一見之下便認出了她：“哦？是你？”
苦兒也是一楞：“小姐？”
黛綺絲見她纖細柔弱，淚光點點，楚楚可憐，不知是遇到了什麽極其難過的事，不禁對她有憐惜呵護之意，問道：“你怎麽啦？幹嘛躲在這裏哭？”
苦兒忍淚道：“謝謝小姐關心，我沒事……”
黛綺絲見她作婢仆打扮，向來婢仆哭泣，大多是受了主子的氣，於是又問：“你是在哪個堂中當差？是不是挨罵了？”
苦兒低頭，扭捏半晌，才說自己是遙裊堂中的婢女。
黛綺絲心中一凜，凝眉道：“哦，原來你是範遙的侍女……他為什麽要罵你？”見苦兒的眼神中又是懼怕，又是驚慌，又是委屈，想來被罵得不輕。
苦兒不敢直說，只說是自己粗心犯錯，黛綺絲覺得她這般怯生生的神情，竟是格外可憐可愛，便柔聲道：“有什麽委屈，盡管告訴我。雖然我在明教中不是什麽大人物，但在範右使跟前還能說得上兩句話。”
苦兒聽她這麽一說，忙問：“你能讓範右使不再生我的氣？”
黛綺絲道：“你且說說是什麽事情。”
苦兒就把弄臟畫卷的事跟她講了。
黛綺絲聽罷，沈默片刻，問道：“那可是一幅《黃鸝牡丹圖》？”
苦兒點了點頭，奇道：“小姐怎麽知道？”
黛綺絲嘆了口氣。
原來，這幅畫是範遙畫來送給她的禮物。
牡丹花象征愛情，有長久思慕、暗戀告白之意。黛綺絲當然知道範遙的用意，只好找各種理由婉言拒絕。範遙送了好幾次都送不出去，就將畫擺在書案上。
如今聽見範遙又因這幅畫而遷怒於苦兒，黛綺絲既無奈，又膩煩，道：“範右使性情乖張，對一些事物太過執著，你不要與他計較。你別害怕，過幾日他自己想通了，就不會怪你。”
苦兒囁嚅道：“希望如此。”
黛綺絲微微一笑，拉著苦兒的手坐下來，道：“是了苦兒，聽說玉山一役，你為本教立下大功，按理來講，應該得到教主重用才是，怎會去當了範右使的侍女？”
苦兒的臉頰驀地紅了起來，支吾道：“呃……因為……範右使武功高強，我想跟他學武……”
黛綺絲瞧她這般神情，心眼裏可一個透亮，轉而笑問：“那你跟他學了什麽武功？”
提起武功，苦兒興致勃勃，很快就忘記了被罵的傷心，道：“範右使讓孟大哥教了我一套‘新月劍法’。”
“是孟銘揚？”黛綺絲識得此人，讚佩道：“他的師父克蘭江，有劍聖之稱，新月劍派被譽為西域第一劍宗。新月劍法精妙絕倫，我一直都很想見識一下。”
苦兒道：“小姐，你想看新月劍法嗎？我可以耍給你看！”
“好啊。”黛綺絲含笑點頭，將長劍遞給了她。
苦兒站起身來，手握長劍，騰轉挪移，劍光閃閃，當下將春花秋月、步月登雲、飛星逐月等劍招逐一施展出來。
黛綺絲看罷，已知大概，道：“苦兒，你的劍招使得不錯，但可惜內力不夠。”說著，撿起一根長長的樹枝，向苦兒攻了過去。
苦兒反手一擋，反應迅速地防守起來。
二人一攻一守，相鬥正酣。
但見黛綺絲身手敏捷，不停繞著圈子，時不時刺出一招，苦兒則站在圈子中央，也不主動出擊，每當黛綺絲的樹枝刺來，她便同時還出極為淩厲的一招。
就這樣拆了十餘招，黛綺絲忽然身形一晃，閃到苦兒面前往她鬢發邊一刺，沒等她反應過來又馬上變招一挑，將她的發帶挑落，一得手後枝頭一低，往她眉心一戳，苦兒閃避不及，一失勢就再無回招之隙。
苦兒眼見她的樹枝已經刺到眉心，如果是劍尖，再往前一分便直插入顱，又是吃驚又是不解：“小姐，你使劍的方法、力度跟我差不多，但招式多變，讓我措手不及。”
黛綺絲含笑不語。
苦兒追問：“你的招數雖然看起來輕飄飄的，但變化多端，弄得我手忙腳亂，都不知要先擋哪一招！你出手快速，如行雲流水一樣。孟大哥說，只有內功深厚的人，出招才能如此得心應手。”
黛綺絲哈哈一笑，道：“我家鄉的武術，並不看重內功。實不相瞞，剛才我使用的招式，只用了輕微的內力催動。”
苦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，不可置信道：“怎麽可能？孟大哥說，練習武術一定要有紮實的內功，否則不能駕馭威力強大的招式。”
黛綺絲看著苦兒，挑了挑眉，笑道：“是嗎？我倒認為，天下武功，唯快不破。”
苦兒不解地問：“苦兒愚昧，不明白小姐的意思。”
黛綺絲看著手中的樹枝，道：“只要出招的速度足夠快，讓對手根本來不及反應，就可以先發制人，擊敗對手。如果能把招式練精、練快，內功自然就沒那麽重要了。”
苦兒思索著她的話，恍然大悟：“小姐，你的意思是，只要能夠做到快速地進攻，就能讓對手疲於招架，無還手之力，逼其露出破綻，進而勝之。甚至，如果能將招式練到極致，快到一擊必中、一擊必殺，那在世間上就更無對手了！”
“可以這麽說。”黛綺絲暗讚她聰明，又道：“武學的修煉並非只有一種方法，咱倆是年輕女子，內功修為不及那些大男人和老前輩的十中之一，但若將招數練到極精極快之時，應可補功力之不足。我在修煉招式這方面還有很多心得，如果你感興趣的話，以後可以來凝翠園一起切磋。”
苦兒受寵若驚：“真的可以嗎？”
黛綺絲溫柔一笑，點了點頭。
打這以後，苦兒就經常去找黛綺絲請教武藝，黛綺絲也樂意指點她，大方地和她分享練劍心得。
黛綺絲自幼就波斯總教選為聖女。按照總教的規定，被選為聖女的女孩，需要與家人分離，住在神廟，侍奉神靈，接受信徒們的膜拜。因此，她小時候幾乎接觸不到外人，也沒什麽朋友，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孤冷高傲的性格。
苦兒與她的經歷也有幾分相似。她久居菱江，出身鄉野，甚少與外界接觸，所以心思單純，稚氣未脫，直腸直肚。她熱情洋溢，開朗聰明，正好與黛綺絲性格互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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